1964年我调任武胜县水利电力局局长,任职15年,以后担任副县长仍分管水电工作,并参加东西关水电厂立项及建设,直至退休。在兴水办电事业上摸爬滚打三十四年,做出了一定成绩。我现在重点对在水电事业发展上做的一些工作,作一个简要回顾。
武胜县地属浅丘,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县。县内虽有嘉陵江纵贯南北,另有小溪河74条分布境内,但都水低田高,地貌分块切割,高低不平,变幻无常。大雨受涝,无雨则旱。旱灾是制约农业生产的主要矛盾。城镇工业生产,城乡居民生活受电的制约,缺乏发展动力。
我是地道的农村人。年幼时时逢1935-1937年持续大旱,经历了农民颗粒无收,吃树皮草根,白泥度日,赤地千里,饿馁载道的苦难童年。深知农民靠天吃饭,饱受十年九旱的苦难。1957年,我任烈面区委书记时,对兴修水利就饱含深情。兴建的小型塘库堰、区内复兴河、走马河小型河堤、水电站、提灌站的建设,对农业发展和农民生活的改善起到了吹糠见米的效果,感触良深。
1964年,我担任县水电局长后,深感责任重大,但对兴水办电兴趣倍增。决心在对制约武胜工农业发展缺水缺电的主要矛盾上大干一场,推动工农业生产大上快上,迅速改善城乡人民生活状况,造福城乡。
水利建设,我首先对水利战线进行普查,摸清家底,统筹规划,然后带领全局同志广泛宣传、动员广大干部群众大兴水利,坚决顶住“文革”歪风,创造各种有利条件,群策群力,艰苦奋斗,开拓创新,科学治水,区别不同地区、不同条件,从实际出发,采取就地就近,小型分散,蓄引提结合,灵活多样,不拘一格等多种措施,兴修水利工程,分点分片解决水利灌溉问题。在我担任水电局长15年期间,完成了中型五排水库的续建及配套,这是武胜县人民经过30年奋斗,历经三上三下的重点骨干工程。新建了海中寺、新跃、文殊洞、腊岩沟、新胜、汪家桥、友谊、上游,续建完成了红星、东风、翻身、肖家岩、老鹰岩、王河沟等小(一)型水库共14座;新修丰收、英雄、团结、灯笼石、马颈子、永兴、永胜等小(二)型水库41座;新修山平塘1200余口,整治2000余口;新修石河堰300多座;新建电力提灌站240多处,装机7500多千瓦;新修蓄水池826个,打水井3049口,其中机井12口;改造中低产田10万余亩;新修配套固定灌溉渠系400余条,1200多公里,其中有渡680座,总长50余公里。加上原有水利工程,全县共建成各类水利工程4650多处。其中中型水库(五排水库)一座,小(一)型水库14座,小(二)型水库70座,山平塘3872口,石河堰413座、电灌站280处,装机357台、11877千瓦。其中嘉陵江沿岸电灌站46处,装机82台,3611千瓦。全县水利灌溉总蓄提能力1.51亿 立方米,控灌农田31.79万亩,占全县耕地面积的59%、农业人口人均占有有效灌面0.47亩,保证灌面0.34亩。逐步形成了布局合理、形式多样的水利灌溉体系,大大增强了抗旱、防洪能力。
在水利工程中,建设了五排水库三溪渡槽,乐善团结渡槽、鼓匠千米隧洞等一大批远近闻名、工程浩大雄伟的重点工程。三溪渡槽跨越九沟十岭一河,全长4060米,有主拱135个,副拱270个,单孔最高34.5米,最大跨度20米,过水流量6立方/秒。渡槽宛如长虹,气势恢宏壮观。我国对外刊物《中国报道》1977年第5期刊出渡槽全景照片向66个国家和地区发行。
电力建设,任务也非常艰巨。1964年前,我县仅有五一、高滩两个装机300多千瓦的水电站,勉强维持县城部分照明,县农机厂、粮食加工等少量工业用电,电力供需矛盾十分突出。严重影响工业生产,城乡生活无电可用,长期维系在旧时代的水平,停滞不前。
从1964年起,我跑遍了县内长滩寺河、走马河、双星河等流域,调查水电开发能力,研究开发方案。制定了长滩寺河八级水电开发,新建了十一、五排水、永胜、大滩头、张家滩、桥坝滩,改建了高滩、五·一、三步磴等电站,并在双星河红星水库、走马河石龙滩等处修建了水电站。至1965年全县新建水电站装机达到27台,5400多千瓦。1971年县电网与重庆电网并网,部分缓解了电力紧缺。到1974年全县建成35千伏线路27公里,城关及复兴两个35千伏电站,10千伏线路304公里,低压线路222公里。1974年时,较早一批在省内实现乡乡通电,使供用电配套建设走了健康、快速发展的道路。
在武胜县水利电力建设中,参加建设的几乎全部是本地农民工,技术缺乏,为了建设的需要,就在民工中采取老手带新手,师傅把关口的办法,边教边学、现场练兵。因此,除兴修了大批水利电力工程外,还造就了一大批技术精湛的技术工人大军。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就响遍了川北大地,以后逐步走向大江南北,全国各地,为国家经济建设作出了贡献,也为广大农民就业,增加收入拓展了广阔的门路。
1964年,我任水电局长也是历尽坎坷,可以说是忍辱负重。当时正当“四清”运动( “社教”运动开始),即十年浩劫“文革”的前奏,身处逆境。“文革”中我被列为走资派,戴高帽、挨批斗是家常便饭。为了不影响工作,我就想出了高招——韬晦之计。挨批斗时,我主动垂头弯腰,接受“教育”,搞重体力劳动,担粪多而快。由于“改造”老实,博得红卫兵小将们的赞许。于是我伺机请求说:“批斗时,我保证按时到会,接受批判,平时我还是到水利工地工作,好吗?”小将们说:“可以”。于是我经常深入到全县各个水利工程,帮助指导工作,掀起建设高潮。红星水库距县城40多华里,有时黄昏时我还赶到红星水库,组织4000多名民工搞夜战,争分夺秒的抢时间,争进度。“民房蜷不下,干脆睡在露天坝。不顾蚊虫咬,不怕‘飞机’炸。冬天刺骨寒风刮,搓手跳几下。喇叭成了啦啦队,加油,加油,这是我在喊话。活儿干开花。修完水库早回家。”这首民歌,反映了我当时在工地上的真实情况,同时也反映了我的党性纯正和兴修水利的坚强意志。
我在水利局工作时,首先就抓规章制度的建立,充分发动群众,职工酝酿讨论,一致通过,张榜公布,互相监督,共同遵守,诸如工程管理、用水管理、财务管理、人事管理¨¨等,一经制订,首先自己严格遵守,以身示范。做到有章可循,功过分明,奖惩逗硬。尤其业务管理,全县5239处水利工程,建立了卡片制,登记翔实,掌握了第一手资料。近万个卡片,县、区、乡各一份,纵向分条条,对口、区、乡分块块,分别建立了单、账、卡、簿、册,以简驭繁,做到管理科学化,财务公开化,政治民主化。真是管理有方务不紊,清风肃穆,各安其业。
我很少坐在办公室听汇报,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是在施工现场度过的。为了实现第一个战略目标,即解决全县农田水利问题,我想“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”,自己必须深入实地考察,才能成竹在胸。于是受任水电局长之初,就每天提前起床,吃早早饭,头戴草帽,脚穿草鞋,肩背挎包(内装笔记本,素纸片,干粮),就这样风里来,雨里去,起早贪黑地走遍了全县的每个角落,访问无数群众,一山一水,一草一木都是我咨询的见证,徒步7万多里,挎包里的草图,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,记载了建电站、修塘堰的位置、规格,用工数量,投资金额,效益预测,历历在目。无数个夜晚召集技术人员拟定计划,讨论、修正施工方案,做到周期短,投资少,竣工快,收效大,对人民负责,对党忠诚。10多年里,我实地考察徒步7万多里,从不报旅差费,也不领补助,啃干馒头,喝清泉水是常有的事,有人问我:“你为什么这样节约呢”?我总是一句老话:“节约每个铜板为建设集资嘛!”
那时下乡工作,根本没有什么车船,每天步行七、八十里乃至百余里路是常事,我几乎跑遍了全县所有乡镇村社的旮旯角角。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,吃的是粗茶淡饭、盐巴咸菜,住的是工棚、草帘。有几年的夏天在东风水库石坝上睡过若干个通宵,任凭蚊虫叮咬。一个秋冬季节,一次我从红星水库步行到仁和乡三步磴水轮泵站,走拢工地时天已漆黑,傍晚工地上只有一个人在守护,晚饭吃不上不说,当时仅有一张简易床,一床破被盖,同去的4个人便挤在一起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。我每月几乎20多天深入在全县不少工地上,有些人对此不理解,认为我经常往工地上跑,是不是想多领出差补助费。10多年来在乡下工作,按当时补助标准应领几千元,可是我从未报过一分出差补助费。
水电工程技术性强,涉及多学科的专业知识,我只有中学文化,如何变外行为内行,才不会瞎指挥?我深知“以其昏昏,使人昭昭”是不行的。于是下定决心,坚持自学攻克技术关,掌握水电工程基本知识。我记忆力强,常过目不忘,我还有一个很好的习惯,就是不耻下问,甘当小学生,向内行虚心求教,决不装懂。通过学习,对水电工程建设管理的基本知识,水电设备、器材的各种型号及使用范围参数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,对工作帮助很大。经过长时间的勤奋学习和实践,四川省水电厅长金鉴率领处科级干部到武胜考察,听了我的汇报,有条有理,如数家珍,数据翔实,措施得力,既不打稿子,也不翻本本,随口而出,不加思索,说出来准确无误。使人刮目相看,倍受青睐。
在“文革”动乱时期,别的县水利工程停建,消声匿名怕惹火烧身,而我们县迎难而上,坚持大干。谁都知道只靠武胜的财力,修建全县5239处水利工程,无疑是捉襟见肘的。瞅着邻县停工“闹革命”的契机,中央拨下的水利专款闲置,我就跑省、地水利部门要资金、要项目、买设备、购器材,工地上搞得热火朝天,陆续要到2000多万元作建设资金,因此在动乱时间建成的工程最多、最大。1958年大跃进时期动工的一批未完工的小(一)型胡子工程,如红星、蜂子沟、肖家岩、翻身水库等工程相继完工,新修的友谊、丰收、新跃、英雄、上游、腊岩沟、芦茅沟、文殊洞、团结水库等40多处小(一)型及小(二)型水利工程建成投产。
1978年,全县开展改造旧井,开凿新井,改善饮用水和农用井工作。我组织水电局技术人员对全县地下水资源进行了勘测和分析论证,国家补助资金38845元,两年新开井3049口,日出水量9282立方米,年供水量增加200多万立方米,其中农灌井12口(含机井7口),日出水量2602.6立方米,灌面952.7亩,加上合格老井全县共有石砌水井7000多口,大大改善了食用水质,清洁卫生,减少疾病,增加了群众寿年。
在狠抓水利建设的同时,我也非常注意水利工程的管理,最大限度地发挥其工程效益,先后在已完成水库、电灌站、石河埝的地方,逐处建立专门管理机构或确定专门管理人员。在保证灌溉的前提下大力开展综合经营,发展种植业、养殖业、水产业、加工业等项目,将水利、水电工程办得有声有色。
在工程挖潜改造方面也作过大量工作。解放初期,全县共兴建了5000多口山平塘、石河堰等工程,由于建设质量差,年久失修,部分工程效益差,并且小,濒临报废的危险。为了发挥这批老工程的作用,我带领水电局工程技术人员组成工作组,住农林乡,进行调查研究,总结出治理塘堰的办法是“砌砍子、堵洞子、理肠子、挖心子、宰尾子”的“五子”经验,省地、市县相继推广,卓有实效。1973年全省在武胜召开水利工作现场会议,省地领导及其代表参观了部分水利工程现场,特别是参观了乐善镇红星、团结水库建设及20多公里石渠、三公里长的石拱桥槽等水利工程建设后,无不拍手称赞,认为是创造了人间奇迹,武胜被评为全省水利建设先进县。1975年国家水利部在河南辉县召开18省市的水利会议,我应邀出席并交流了“五字”经验,受到嘉奖。
回想起三溪渡槽的规划和建设过程至今我记忆犹新。五排水库右干渠三溪段原来设计方案不是现在这样的。1958年底规划是由凉亭子经车家湾、贾家岩、小湾岩、大湾岩、观音岩、罗斗岩、鹿子岩,过明灯寺到养山庙,全长15公里。渠道基本上沿山脚、山腰地段行走,还要跨越3个溪河支流,经过若干个滑坡、塌方地段,不仅建设难度相当大,还为今后灌溉管理留下重大隐患。同时,这一段又处于渠首段,如这一段常出事故,那下面7万余亩农田的灌溉就将受到威胁,长期不得安宁。这段渠道,1958年大跃进时曾组织民工作过部分开挖,有的段落已初步成型。
1972年,五排水库枢纽工程复建已进入高潮,迫在眉睫的是开渠灌田了。但提到议事日程上的开渠方案,仍是原来的老方案。正当渠道建设紧锣密鼓酝酿动工的时候,我来到三溪乡,作开工前的调查研究。在反复以原方案渠道走向进行深入了解后,开始摇头,皱眉了。我想,按这个方案修下去,经过这样10多公里长的恶劣地质环境,现在好施工吗?今后能管好吗?能正常通水灌田吗?右干渠下面还有40多公里,灌田7万多亩,如渠首的问题不解决好,全县人民花了这样多血汗建成的水库能发挥作用吗?这是关系子孙后代的大事,万万不可疏忽大意!我站不住了,睡不着了,甚至彻夜难眠。冥思苦想,这个问题如何解决呢?还有没有其他方案可选呢?于是我在这片大地上反反复复,往返来回,不断地走来走去,不断地察看地形,不断地和干部、群众、工程技术人员了解情况,交换意见。我想三溪乡的石料数量多、石质好,就地取材,能不能选一个建渡槽的设计施工方案?想到这里,我心里开始有数了,心里也豁然亮了。于是便与一些工程技术人员一道,反复寻找、分析、比较建渡槽的方案。10天、20天、30天过去了,不知在这片土地上走了多少遍,熬了多少夜,费了多少精力,大胆地提出了一个从凉亭子经三溪乡直达养山庙的捷径方案。该方案避开了所有地质不稳定,难建难管的七八个岩湾,两个河岔。渠道路线缩短了近10公里,渠道占地将减少150亩左右。弯道段甩下少灌的500多亩农田改由附近的蜂子沟水库灌溉。方案应该说是成熟的。新的渠道建设方案虽然渠道短了,占地少了,资金少了,运行安全了,管理方便了,好处确实千条万条,但这全长只有5公里多的渠道,渡槽就有8座,总长4公里多。横跨三溪河的渡槽有32米高,也够吓人的。
新的方案提出后,一部分人持反对意见。认为原方案虽然有些问题,但这是十五、六年前的人作的。1958年就开过工,我们现在重新建设,只不过是顺理成章,出了问题也不会担什么风险。这个新方案,工程浩大,县上过去还未建设过这样巨大的工程项目,万一任何一个渡槽建不好,都会影响全局,责任和风险谁来承担!还有人认为这是我想出风头,标新立异,异想天开。于是将此方案推来推去,迟迟下不了决心。我当时听到这些风言风语,有些着急了,是忍痛放弃还是该坚持下去呢?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前无古人,一些人担心建设难度,是可以理解的。但我又想,这中间我个人并未掺杂任何私心杂念,我花了这样多的心血和劳动,是为了对全县人民负责,为子孙后代负责。平平稳稳固然好,该担的风险如果不敢承担,这又对得起广大人民群众吗?俗谚说:“当官不为民作主,不如回家卖红薯”。古代像海瑞、包青天等,为了惩治邪恶,坚持正义、不怕罢官、不怕杀头,难道我一个共产党员连坚持真理、坚持实事求是的这点气魄都没有吗?于是我暗下了决心,一定要坚持下去。我一次又一次艰难地踏上了生我养我、我非常熟悉的这片三溪大地上,再进一步收集各种数据,进行分析对比。掌握的资料愈多,说明力度就愈强,决心也就更大。然后我便又一次次反复向县上主要领导、有关部门负责人、主管水库建设的领导、工程技术人员以及广大干部、群众汇报情况,不断地做工作,争取他们的重视和支持。苍天不负有心人,我的真挚感人的行动确实感动了人。县上主要领导去现场察看了,有关领导和工程技术人员也去了。一次、两次、三次……,终于在现场作出了建设三溪渡槽的决定。我真是兴奋不已,立即组织工程技术人员进行勘测设计,协助县上领导组建工程建设班子。1973年春夏,三溪渡槽工程建设拉开了序幕,经过三年奋战,工程以高质量、高效率、低投入全面完工,投入运行。
三溪渡槽巍然屹立在三溪大地上,发挥着无穷无尽的作用。人们欢呼,人们赞许,这是一座永不磨灭的丰碑!
毛熙东,男,汉族,出生于1927年4月,初中文化程度,武胜县三溪镇人。1950年10月参加工作,195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。1950-1997年先后担任武胜县土改复查工作组组长、沿口区副区长、县公安局治安股长、烈面区委书记、县水利电力局局长、县农工部副部长、副县长、县人大常委会主任、县人民政府顾问,武胜县东西关水电站筹建领导小组副组长、四川华能东西关水电厂建设管理局顾问、党委副书记等职务。1997年退休(因修建东西关电站,到退休年龄时中共武胜县委报经中共南充地委批准,留任至电站竣工),退休后,享受正县级待遇。